跑马山之苦命鸳鸯
编辑荐:杨家妈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息道:“真让人不省心哦!”山风呼呼地挂着,跑马山上,一男一女向遥远的山那边走去。
杨家和柳家在跑马山是几辈人友好相处的老邻居了,公元一九七八,马年,柳家在春天生下白白胖胖的一男,取名柳伯山,秋天,杨家也生下娇小的一女,取名杨稀岚。
襁褓中,柳家妈妈的奶水不够给儿子吮吸,那时的跑马山还没有甜牛奶、麦乳精什么的,柳柏山经常饿得咕蛙咕哇直叫,杨家妈妈的奶水杨稀岚却是吸食不了。于是两家便商量,杨稀岚吸食饱了,剩下的便给了柳伯山。
会走路了,柳伯山便承担起哥哥的责任,带着妹妹杨稀岚一起玩耍,两小无猜,青梅竹马。两家大人看着孩子们的长大,便有了等他们长大了,让他俩做夫妻的想法。于是便选了个日子,请来跑马山有名望的老人作个证,对了生辰八字,立下字据,期盼着他们美好的明天。
上学了,他牵着她的手,她依偎着他的臂,在跑马山读着他们欢快的童年,写着他们甜蜜的记忆。
福兮祸兮,他们走在阴沉沉的天幕下,他们像一对飞得轻快的小燕子,他们手挽着手,谈笑着他们走出学校的大门,他们畅想着青少年美好的未来,他们比划着那道道考试的难做的试题。他们沿着回家的小路,兴高采烈地采摘跑马山的野茼蒿,他们为上中学做一点点准备。他们没想到跑马山的一辆拖拉机在泥泞的山路上出事了,连人带车翻到深沟里,没有一人是活着的,三男两女啊!可伶啊!他们的耳畔是跑马山人的叹息。
柳伯山的父母没有了,杨稀岚的父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,还有开拖拉机师傅和他的年幼的小女儿哟!
望着那血淋淋的躯体,杨稀岚搂着柳伯山的脖子,头埋在他的胸口,悲天悯地地哭泣。柳伯山却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尸体的旁边,看着男人们女人们为死者的料理。
凉凉的秋风中,刷刷的落叶里,柳伯山和杨稀岚坐在家门口的老槐树下的石板上,杨稀岚习惯地靠在柳伯山的大腿上,柳伯山说:“岚岚,好好读书吧?照顾好妈妈。我要走了,只要老板发工资,我就会寄回来给你们的。”
杨稀岚摇摇头说:“不嘛,我不会上学了,我要和你一起去。”
柳伯山说:“妈一个人在家,你放心吗?”
杨稀岚说:“你不去不行吗?债,我们长大了,慢慢还不行吗,你走了,我一个人孤孤单单,我好怕……”
柳伯山摸着杨稀岚的头说:“日子总会过去的,待欠的债还完了,我们就在一起了,我哪也不去了。”
杨稀岚抬头望着老实巴交的柳伯山的面孔说:“真的吗?你不骗我。”
柳伯山艰难地笑道:“不会,永远不会的。回家吧,妈妈一个人在家。”
杨稀岚恋恋不舍地说:“凉凉的风里,我们再呆一会儿。”
夜深沉,杨稀岚睡在母亲的身边,杨家妈为柳伯山缝补着衣裳,柳伯山坐在火边对着杨家妈说:“妈妈,谢谢你帮着我妈养大了我,我谢谢你们了,我明天走了,你们保重身体,我会努力去向师傅学习,会挣到钱,会还清债的。只是岚岚,我们自小在一起惯了,离开这一两天不适应,妈妈要多陪陪她。”
杨家妈轻轻地叹息道:“好孩子,妈也舍不得你走,你才十五岁呀!可妈一个女人家,养活不了三人,妈对不起你,不要怪妈狠心啊!”
柳伯山说:“妈妈,不会的,你永远是我的妈妈。”
杨家妈说:“出门一里,不比在家里,孩子好好去学本事吧,等你们长大了,就知道生活的磨难了。”
柳伯山应答着:“嗯!”
杨妈妈补好衣裳,说:“孩子,多带几件衣服,再过些日子,天就冷了,等你安顿好,给妈妈来个信。回去睡吧,明天还要早早起呢。”
柳伯山接过杨妈妈手里的衣服,轻轻站起来,走出门,顺便把们关起来。
蓝天白云下,跑马山的土路上,一辆小客车缓缓驶来停下,几个男人领着一个十五岁的柳伯山上了车,柳伯山向车窗外望去,看见杨妈妈和杨稀岚站在山头的小树旁,她们向他挥手,脸颊上挂满了泪水。柳伯山转过头,深深地埋两腿之间。任凭颠簸的小车向前方驶去。
过年了,积雪覆盖的跑马山上,打工的人儿陆陆续续回了家,杨稀岚吃过早饭就站在自家的老槐树下,呆呆地望着土路上来往的行人。杨家妈妈料理完家务,看见女儿不在家,便走出门,对着站在雪地上的杨稀岚说:“还早呢,三点多钟才回到家呢,你等个啥,回来,待会冷病了就不好了。”
杨稀岚倔强地说:“不嘛,我要等,这个坏家伙,五年了,让他知道我的苦。”
杨家妈说:“等吧,小祖宗,冷病了看你咋整。”说完转身拎了一个小火盆出来,加上些碳,拿了两个小板凳和女儿一起坐着烤火,等待着柳伯山的归来。
杨稀岚斜视母亲一眼说:“你不是说还早呢嘛,你拎火出来干什么,其实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想他。”
杨家妈说:“我是怕你冷着。”
杨稀岚对着母亲撇了撇嘴道:“关心谁,我心知肚明。”杨家妈不好意思地说:“五年了,他也是大小伙子了,不知道长成啥样了,说不想是假的,那么好的儿子那个妈妈不想才怪。”
杨稀岚嗔怪地说:“他才不是你儿子,是你女婿才对。”
杨家妈笑道:“姑娘家家的,不害臊,着急嫁人了。”杨稀岚说:“不是你们定的娃娃亲么,到怪起我来。”杨家妈笑道:“羞!羞!”
杨稀岚转过头,高高大大,胖墩墩的柳伯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,四目相对,欢喜的泪水流了下来,刘家妈也站了起来,柳伯山叫了一声:“妈妈,我回来了。”杨家妈热泪盈眶,走上去帮着柳伯山拎着包包,杨稀岚向小时候一样搂住柳伯山的脖子,左看右看,然后伸开手去拉他那粗壮的大手。
杨稀岚“啊”地叫了一声说:“你的手指呢,哪去了?”柳伯山说:“没事,不小心被机器吃了,三年前的事了。回家,在外面冷。”
杨稀岚心里很疼,但却嘟哝着说:“也不告诉人家,真是的。”一只手拉着柳伯山,一只手拿起两个板凳,跟在提着火盆,抱着包包的杨家妈后面,走进屋。
雪天的日子很短,跑马山分不清是早是晚,杨家妈问了又问柳伯山在外五年的生活,工作,柳伯山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她,她的心里特别高兴,站起来说:“我去做饭了,岚岚去喂下牲口啊!”
柳伯山站起来说:“我去就可以了。”
杨家妈说:“你才回家,休息吧!让岚岚去。”
杨稀岚站起来,白了妈妈一眼说:“护短也太露骨了罢。”说完拉着柳伯山的手走出门。
晚饭后,小屋暖暖的,跑马山的一群人来到了杨家妈的家,有的是来问寒问暖的,有的是来玩耍的,有的是来问自家在外打工的,还有的是来要帐的,一会儿便坐满了小小的屋子。
杨家妈热情地招待着众乡亲,柳伯山跟每一个人打着招呼,末了便掏出保存了五年的欠帐本说:“谢谢各位乡亲的支持了,对不起大家,五年了,今晚给大家的欠账一下。”说完从包包里掏出厚厚的钱币。
正当他翻开账本时,他惊呆了,大部分欠账已经画上红钩钩,杨家妈和女儿这些年都为他在还账呀!他默默地还上剩余的欠款,把剩余的钱双手捧着走到杨妈妈面前说:“妈妈,让你老受苦了,这些都给你。
杨家妈说:“留着吧,这是你拿命换来的血汗钱,妈妈不能要啊!”在场的众人看着他们,一个个咂嘴,一个个竖起大拇指。杨希岚守在柳伯山的身边,心里充满了五位杂念。
跑马山的鞭炮响过一轮又一轮,已是大年初三了。杨家妈换上柳伯山买回的新装,杨稀岚也穿上柳伯山给予的新衣,并把自己千针万线缝好的新鞋给了柳伯山,一家人快乐地过了一个欢喜的新春佳节。阳光灿烂的早晨,杨稀岚上舅舅家做客去了,趁着这个当儿,柳伯山对杨家妈说:“妈妈,我要走了,家里的田地房屋都给你们,我…不能和岚岚在一起。”
杨家妈一愣,说:“孩子,你这是……”
柳伯山把手伸到杨家妈面前说:“我不会给她带来幸福的。”
杨家妈抬头望着天空说:“想好了吗?岚岚面前咋说。”
柳伯山沉默了一会儿说:“就说我在外面有人了,是我狠心抛弃她。让她死了这份心,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,妈妈,我就做你的的儿子吧!替我守住这个谜。”
杨家妈痛苦地点了点头。
柳伯山匆匆收拾行李,坐上小客车,杨家妈目送着这个孩子,流下晶莹的泪水。
杨稀岚做客回家了,心里揣着满满的欢喜,要对柳伯山讲。可是,房前屋后找了一圈,却不见他的踪影。她大声的问妈妈:“伯山那里去了?”
杨家妈没有说话,默默地坐在屋里烧火做饭。杨稀岚提高声音问:“他是不是走了?”
良久,杨家妈说:“他外面有人了。”
杨稀岚吼叫道:“骗鬼去吧,你以为我不知道,不就是因为他的手么?耗着,都耗着。”说着呜呜地哭起来。
生活在不断地向着前方奔跑,跑马山上的小洋房一幢一幢地立了起来,杨家妈把两家的旧房子拆了,重新改建成三室一厅的小羊房,柳伯山一年回家一趟,只是两个年轻人不再那么缠绵了,显然,他们都在等着对方。
一年过去了,搬家的那一天,杨家妈病倒了。
杨家妈躺在医院的白床上,柳伯山坐在她的身边,杨家妈喃喃地说:“儿子,妈妈的病妈妈知道,不用治了,把钱拿去做别的事情吧!”
柳伯山望着杨家妈说:“妈妈,身体要紧,我们不缺那点钱。放心吧,住几天就好了。”
打水的杨稀岚走到床边狠狠地说道:“叫什么儿子,叫女婿。”
杨家妈拉着两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年轻人说:“你们一个不娶,一个不嫁,干耗着,答应妈妈吧,今年了却这事好不好。”
柳伯山沉默了好一会,努力地点点头。杨稀岚撕开一道笑容说:“苦命鸳鸯,在好几年吧!”
杨家妈是乳腺癌,做了手术,半个月后,柳伯山和杨稀岚把她接回了家。杨家妈说:“你们都是好孩子,就是犟性太大了,总是舍不得,又总是在替他人着想。唉!这几天是好日子,你们把婚事办了吧,算妈求你们了。”
柳伯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望着杨稀岚,杨稀岚望着杨家妈说:“真的么,不耗下去了。”
杨家妈瞅了女儿一眼,杨稀岚站起来,拉住柳伯山的手说:“走,找村长去。”眼泪哗哗流了出来。
杨家妈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息道:“真让人不省心哦!”山风呼呼地挂着,跑马山上,一男一女向遥远的山那边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