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故事
写给她
17岁的她
生了孩子的她
抬头看不见月亮的她
那些遍体鳞伤的她
那些哭不出泪的她
她是个不爱看书的孩子,也不爱读书。她常常在梦做到一半时惊醒,同学的喧闹声像潮水覆盖了她的全身。睁开眼,是老师无奈地摇头叹气,环顾四周,同学脸上都带着些笑意,还夹杂些不明的情绪。
妒忌中带着些微幸灾乐祸,孩子总会把恶意流于表面,她早明白这些道理。
定了定神,她抓起课本熟练地走到教室后,罚站等待下课。她最讨厌下课铃,突如其来,令人心慌。她喜欢所有计划内的事情,就像她的父母早在她呀呀学语时,就已经为她铺就了一条完美的人生路一样。
不喜欢读书,不代表她学业不优秀,面对高考这一坎,很多人都得栽跟头,但她早已绕开了这个小土丘。保送这条路,是入学之初便在计划内的事,她很自然的在这条路上悠闲散步,避开厮杀的战场,直抵高校。
在她的计划里,认真听课从来不是其中的一点,她的未来里,有一场目的明确的旅行,有一场父母显摆的升学宴,有几个想要见的朋友,还有在大学里要完成的创业尝试,以摆脱父母给她安排的一切。
离旅行还有17天,她抬头看了眼教室惨白的天花板,盯着旋转的风扇度过难挨的罚站。
她旅行的终点是一个村子,在大山深处。她想要一个安心的环境,没有嘈杂,没有无止尽的人心。她喜欢这里的山水,还有这个藏在大山村落的民宿。有时这里会没有信号,她就会丢下手机一个人在山间小路上走走,从相机的取景框中定格花草树木,还有天上清亮的云,城市里的云和空气总是浑浊的。
电视里出现的乡村土屋在她眼中藏匿着建筑的美:瓦、屋檐、时间塑起的黄土墙、残留着往昔很多岁月年画一角的木门,还有那土黄的老式大锁。
她也很喜欢说着乡音的农民,踏着清晨薄雾,肩扛锄头,兴致起来会对着镜头唱起山歌。她早已和这群朴素的人们熟悉,有事还被邀请进他们院中吃着地道的农家饭。
唯一不喜的,是村头喇叭刺啦的电流声和不知何时突然响起的尖锐杂音,像是铁器互相碰撞。
离升学宴还有3天,她有些眷恋这个乡野。
穿着合身的礼服,她举起酒杯,朝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举杯微笑。这些衣着光鲜的叔叔阿姨在外都有着复杂的称呼,但在这次宴会上,他们只是些亲近的长辈。
她讨厌应酬,更讨厌那弥漫在周遭无法散去的酒味,恶心得想吐。
离大学生活还有37天,她想摆脱这一切,抓住所有的机会,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。
大学生活如约而至,学习的天赋依旧在眷顾她,创业的热情和她父母当初一样,虽没成功,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。在本科毕业后,她没有选择父母安排的研博出国的路,而是去了同学的公司,一起白手起家。她很享受失败的滋味,这是种她未曾有过的体验。
一路跌跌撞撞,经济独立的她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,她按照自己的规划走着,有时路弯了,但也能拐回正道。她好像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模样。
她和喜欢的男生在一次密室逃脱中认识,两人的三观契合,她喜欢在工作繁忙的晚上静静的看书,那个男生也会在一旁读着同一个作者的另外一本。他会给她做爱吃的饭菜,时间安排和规划让她不再为未来焦虑,她第一次有了嫁人的念头。当她带着男生回到家,望着父母花白的头发,她忍不住给了父母一个深长的拥抱,她突然感到愧疚,也不知道为什么,在父母的怀抱里,她哭花了妆。
离嫁给他还有4天,她想带着共度一生的他,去毕业旅行的那个村子,分享属于她的世外桃源。
同样的风景,那些村民还是操着那一口乡音,这次他们借宿在一家农家乐里,早年的民宿早已一片荒芜。她带着深爱的男生,走过她相片里记录的每处风景,这一次风景里,是她的笑脸,记录下这一切的,是她将要托付一生的男生。
那天她玩得很晚,和他相拥入眠。半夜她突然惊醒,起床来到小院,大门旁是那座她很喜欢的老屋,现在格外的破败,门虚掩着,那把黄色的老式大锁落在杂草上,反射着月光。
她突然听见了尖锐杂音,像是铁器互相碰撞,声音来着那个屋子。她没感到害怕,走上前,推开了房门。
屋里很昏暗,四周散落着白酒瓶,屋内弥漫着无法散去的酒味,尖锐杂音来自地上的铁链,屋内角落里有个颤抖的阴影,借着月光,她看见了破烂衣服的自己,那是毕业旅行穿的连衣裙。
她醒了过来,抬头看见黝黑的屋顶和天窗外皎洁的月亮。17岁的她,被卖给了37岁的酗酒男人,为他生了3个孩子。她又闭上了眼,身旁还是那个喜欢的男生,她们的婚礼,还有4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