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马山之·野男人
跑马山是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,它的身上满满的故事吸引着我,让我魂牵梦绕,我清晰地理了理,把它们记录下来,寄予热爱生活的人们,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,是我最大的快乐。
野男人这个词在跑马山的词典里是贬义词的,是说女人不守妇道,在自家男人外面相好的男人吧!结了婚的女人带一个其它男人回来,那个男人便是野男人,是要被乡亲吐口水的,口水不把你淹死也得把你熏死。还要连累你的家人、亲戚、朋友,这才是多么大的耻辱啊!多少年了,跑马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,却在刘巧岚的身上发生了,于是,跑马山的特大新鲜事一传十,十传百,让刘巧岚的家人羞涩得抬不起头来。
刘巧岚的爹看到别人的指指戳戳,心里很是难受,蹭蹭蹭地从家里跑到刘巧岚的家,不管三七二十一,指着刘巧岚骂道:“巧岚,看你做的好事,丢人丢到家了,你去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,你那个窝囊的丈夫呢,叫他滚出来,我有话说。”
刘巧岚的丈夫笑着从家里迎出来:“爹,咋的了,进屋里说。”
巧岚爹瞅了女婿一眼,头歪朝一边说:“你个窝囊废,你眼瞎还是耳聋了,你出去看看听听,你丢得起人,我可丢不起。你们这个奇形怪状的家打工去算了,窝在家里倒腾个啥,收拾行李赶快走,别在我眼前晃悠,老脸都让你们丢进了。”
女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抹抹自己的脑袋说:“爹,什么丢进了脸,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情,让你老发这样大的火,进屋里说。”
巧岚爹气咻咻地说:“不进了,我不愿意见到你们,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。”
巧岚爹骂完了女婿,头也不抬地回到家,狠狠地坐到沙发上,点燃香烟,猛吸一大口,喷出白白的烟雾,对着门外的妻子喊道:“老婆子,给我倒杯酒来,奶奶的,气死我了。”
巧岚妈为老头子斟上酒,端到巧岚爹的面前说:“那个又得罪你了,好好地出门,气冲冲地回家。”
巧岚爹端起酒杯,一扬脖子,喝了一大口,撇了撇嘴说:“那个?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,自己有家有男人还不省心,偏偏从外地带来一个野男人,这叫什么事嘛,更气人的是她那废物女婿还装作没事样,装,好好装,那一天我被他们气死了,也就一了百了,奶奶的。”
巧岚妈凝或地看着老头子说:“不可能吧,他们两口子可是好得很呢,我不信自家闺女会做出那样的事哦!”
巧岚爹吼道:“你个死老婆子,你大门不出,二门不进,知道个啥,外面都讲得一塌糊涂了,就你还相信你闺女啊!我早就说过,姑娘远嫁,死狗深埋,你不听,还说,他们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,成全他们,也就罢了。我只说,农家人,本本分分过日子,他们偏不听,要搞什么科学种植,结果咋样,屁收成也没有,贴了一大笔钱,本想他们会吸起教训了,哪想到他们贼心不死,还要玩什么新花样,玩就玩吧,玩死了好,现在倒好,野男人也给老子带一个回来,恬不知耻,恬不知耻呀!”
巧岚妈说道:“你喝你的尿,我去看看再说,别生那气了,他们都是成人了,我们也管不了,老话说得好:儿大不由娘,再说,羞耻二字我们不会写他们应该会写。”
巧岚爹不耐烦地说:“去,你去,好好管教你的女儿,别给老子丢人现眼,老子一辈子认认真真办事,踏踏实实做人,不想会养出个不要脸的女儿,真他妈上辈子欠了哪家的债。”
巧岚妈不在理会老头子,转身走向女儿家。
不多一会儿,巧岚妈便来到女儿家,还真看见堂屋里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。他高个,白皙,梳一个分头,戴一幅镶金边的眼镜,西装革履,一边喝着茶叶,一边看着书。巧岚妈意识到老头子说的没错,火从心底冒了出来,也不问明白原因,只见她转过身子,大声地喊道:“巧岚,你给老娘出来,有话对你说。”
刘巧岚听到母亲的声音,便从屋里走出来问道:“妈,有什么事情吗?”
巧岚妈压住心头的怒火,把女儿拉倒大门外的苦桃树下问道:“那男人是你带回来的吗?”
巧岚笑不假思索地着说:“是啊,咋的了?”
巧岚妈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女儿一大巴掌,怒吼道:“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,给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。你不觉得羞耻吗?”
刘巧岚蒙了半天说道:“妈,你说啥,你为什么打我呀!”
巧岚妈气哼哼地说:“我走了,从今天起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全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。”
母亲头也不回地走了,刘巧岚摸着滚烫的脸,回头走进家,看了看堂屋里正在看书的男人,她明白了,什么都明白了。她走进蘑菇房,对丈夫小声地说:“你挨了一顿臭骂,我挨了一巴掌,两个老糊涂啊,也不知道听谁瞎咧咧,把我们请来的技术指导员当成我领回来的野男人了。”
丈夫笑了一笑说:“也许是吧!”
刘巧岚生气道:“你……”
丈夫笑道:“跑马山人的嘴巴毒得很,有理说不清了,随他们去吧!爱咋的咋的,反正人家今天就要走了,还是赶快干我们的活路要紧。”
刘巧岚被母亲甩的一巴掌虽然还麻麻的,但她笑了起来说:“这个世界最好的是什么,理解万岁!”
夫妻俩麻利地扫地、打药、铺垫细碎的包谷杆。连技术员走到他们的身边也不知道,技术员走了好几圈说:“你们根据香菇,清真菇,木耳,鸡枞等的特点不同,播种和采收的时间的顺序,都要按照一定的要求去做,非常好,向你们这样认真,严格要求的种植管理,我很满意了,我也把我所有的种植方法都交给了你们,你们会成功,也一定会成功,以后遇到什么问题,打电话或是视频都可以,预祝你们三个月后有一个好收成,没有其他的事情,我就回单位了。”
刘巧岚才抬起头来,笑了笑说:“谢谢梁指导员了,我们也快忙完了,我这就去做饭,吃了饭再走。”
梁技术员说:“不用,待你们收获了,我第一个来品尝。”
刘巧岚丈夫对梁技术员说:“说好了,待香菇收获的那一天,我会第一个通知指导员。”
梁技术员笑眯眯地说:“我一定来。”
送走了梁技术员,刘巧岚站在大门口,对丈夫说:“要是早知道能请到技术指导员,我们先前的那一批种植就不会贴了那么多钱,人啊,咋就那么笨。”
丈夫说:“技术也向人家学了,种也按人家的方法种植下去了,技术员也走了,现在该做什么呢?”
刘巧岚说:“现在该去跟那两个老糊涂了却野男人的事情了。”
丈夫笑着说:“不急,不急,三个月后再说吧!”
刘巧岚莞尔一笑说:“也好,三个月后,让大家都来看看我的野男人。”
丈夫说:“我们就耐心等待!”
夫妻俩相视而笑。
三个月后的一天,刘巧岚一大早起来,就看见天空瓦蓝瓦蓝的,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对丈夫说:“快起来,上我娘家去。”
丈夫答应着:“好的。”便起了床。
悠悠的凉风吹拂着跑马山,人们个个神清气爽,刘巧岚夫妇微笑着踏进了娘家的门。喝着早酒的刘家爹见到女儿女婿就来气,狠狠地说:“你们来做什么,各家门,离家户,我的脸丢大了,不会在缩小了,你们滚回去。”
刘家妈听说女儿回来,忙跑出来拦住说:“你们走吧,不要在抹黑我们了,算我们求你们了好不好。你们听听外面是咋说你们的就够了。不知羞耻的东西。”
刘巧岚笑着说:“爹,妈,我不是领回一个野男人么,今早来喊你们去好好跟我瞧瞧,参谋参谋给要得。丢也丢脸了,再丢一回无妨。”
刘家爹怒吼道:“滚,你们给我滚,不要脸的东西。”
刘家妈也骂道:“我家不准进不干净的东西,你们滚出去。”
刘巧岚还是笑着说:“话我是对你们说了,去不去就是你们的事了。”说完拉着丈夫的手,慢悠悠地哼着乡间小调,欢快地走回自己的家园。
太阳出来了,几辆小车向她家驶来,停在大门口。一行人走进他的家门。
人们很吃惊,在这个小小的家里,摆满了优质的上乘人工香菇、清真菇、木耳、鸡枞……梁技术员兴高采烈地说:“不错啊小刘,我为你们的收获点赞!”
跑马山的人们看到刘巧岚家来了好多人,一个个都赶来看热闹,当他们看到那一框框的新鲜的菌子被搬上车,一叠叠的票子装入刘巧岚丈夫的口袋,那种羡慕的表情达到极致。那些说刘巧岚领会野男人的人,恨不得要钻进墙缝土坑。刘巧岚的爹娘听说女儿家来了车,虽然一千个不愿意,一万个不愿意,但是还是偷偷地躲在人群里看看热闹。
当他们知道那个野男人是刘巧岚请来的技术员时,老俩口又羞又愧。悄悄地溜回家深深地忏悔去了。
车子载着刘巧岚夫妻俩的心血走了,刘巧岚夫妻俩把剩下的都分给了跑马山的每一户人家尝尝鲜。人们接受着刘巧岚夫妻的心意,懂得了科学技术才会给山乡带来春天的笑意。一张张嘴巴紧紧闭得严严实实。
乡亲们走了,刘巧岚夫妻拎着满满一提手袋新鲜的香菇,放上一叠红红的人名币,走向娘家。
刘家妈看着女儿女婿,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刘家爹看见女儿女婿赶紧转过身,背对着他们。
刘巧岚夫妻望着老俩口,偷偷地笑起来,老俩口一个望着蓝天,一个看着地面。
野男人在跑马山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