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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猫的店

推荐人:文章记录分享 来源: 佚名 时间: 2022-12-13 13:04 阅读:

他的小店开在老社区危楼的最底端,两室一厅的屋子,后门有个极细窄的院落,他的妻计划售卖咖啡、烘焙,他更倾向卖些甜酒。危楼是淹没在高树藤蔓和青苔中的淡灰色连排,七点半的时候他开了最里屋的灯,橘灯蔓延、蔓延,边缘揉碎在水泥墙面里。这种时候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痒意,他觉得危楼是古时候黄土塬一般的存在,他的屋是影影缀缀漏出宝石光的那一户窑洞。

那么,那时的情况是这样,大漠的游侠循着流淌在冷空气里的甜饼香味来到洞里, 传闻中洞底的宝藏堆上的确蹲着一只老猫。

他的熟客有位圆盘脸的小姐,染了半头枯草似的金发,一进门就嘻嘻笑笑说个不停,他起先觉得她吵闹,后来又打心眼里的喜欢,给她起了诨名叫“我好快乐小姐”,只因她总爱挂着醉酒时候的红晕挤在猫脸客人的人堆里嚷嚷“我好快乐!”

有次快乐小姐喝到位了,咂摸着特调里的杜松子和他吹嘘了半小时油焖松子比之是多么够味,他点头应着、后半场磨没了注意力,再回神时就是快乐小姐玩味的眼神,他第一次听到“老猫脸”的比喻。

他某回梦见快乐小姐穿着体操服两腿叉开做时钟样旋转,她说她在练功,这样可以不败于感情。

马江是他店铺的邻居,瘦削的身形,留一撮日式的胡须,浑身也一股日本的青年气,瘦且忧郁,嘴里挤出一口大牙的讪笑。他和马江性格上也投机,猫式的忧郁和日式的阴郁,

他自己是西北黄土地育出的汉子,他们那的男人总爱提泥巴、血气、体味,他虽自比作只老猫,但“喝到位了”也总黄土风致不绝于口的。这里的男客多少有他的风格:听歌是十几年前冷门乐队的调调或者坂本龙一一类的“bgm”之魂…爱好是文学,朋友圈兴转发“文学之死”之类的文章,有个老客爱读《红楼梦》,背包里时时刻刻揣着两本精装红楼。

梧桐是怪人,最早见是胖圆脸的少年,脑袋缩在红色的棉服帽子里,很羞怯的神情,醉酒时脸上挂了迷醉且疯狂的笑。他和马江是中期的客人,原本的散客是一批快乐小姐式样的大学生,前半场在吧台喝酒畅言,后半场就聚在院落里低歌,年轻的毛绒脑袋们挤作一团。他喜欢早期的客人多些,后来失散,连着梧桐也消失了半年,再回来时剃了颗光头,正好是夏天,树皮似的伤疤蜿蜒地盘踞在手臂上,他说他在心理维稳的机构就职了。

以往的氛围不只靠屋里的一盏橘灯渲染,他同样老猫脸的妻没来,没烘上一烤炉的甜饼,没暖上摩卡壶里的黑液,后院的星灯也没亮起,灌满爵士乐的音箱也静默着…他独独的窝在深蓝的棉麻沙发里,挂着半眯半张眼睛的老猫脸面具,再过三十分钟吧台上会挤满年轻的面孔。现在他无声的深陷在橘光里,脸朝向挂着铜铃的木门——会有人影露出在木门的挖空的窗口,然后是铜铃和木门的重响,这个时候他就换下漠然的神情,但也只是讪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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