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开

“一年秋意浓，十里桂花香”，金秋十月，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。我是极其喜欢桂花的：米粒般的大小，“白米”，“炒米”们抱在一起悬在枝头上，经过时总能闻到那股甜丝丝的味道，告诉我秋天的来信。李清照爱其淡雅，说“何须浅碧深红色，自是花中第一流。”文人骚客爱她的淡雅高质，我却是一个大俗人，爱桂花只是爱它的香，爱它的美，不曾往高洁品质想。

我到现在还记得小学的课文《桂花雨》，刚领到语文课本的时候，就被封面深深的吸引了：一对母女摇着桂花树，桂花像毛毛雨一般飘洒在母女的发丝上，衣襟上，还有地上。画面上的母女的嘴巴承受不了那样浓烈的笑意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，是秋天的收获，来自自然之神的献礼。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桂花的用处，听到老师说桂花能做桂花糕时，全班哗然一片，看着图片上桂花糕松软的表皮和点缀其上的几朵桂花，我们仿佛能闻见桂花那清新扑鼻的香，幻想着轻轻咬一口，那桂花香就随着糯米粉滑入口腔，把秋天的味道装进肚子里！

放学回家路上约好两三好友去摇桂花雨。村里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爱种桂花，家门口的小院里种了五六棵桂花树，花开时香飘十里，整个村子都能闻到桂花的香气，只是这一户人家很少出门，我们并不熟悉。我们几个人溜进人家敞开的院子大门，选了最矮小的一棵桂花树，奈何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见桂花树摇动半分，那桂花就结结实实地挂在枝头上俯视我们，看我们如何抓耳挠腮，桂花的枝叶随风摆动发出的声音是嘲笑我们的音符。一个朋友性子急，直接用脚踹桂花树，颇有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的意思，倔强的桂花树终于摇动了，落下一地桂花，也迎来了拿着擀面杖的女主人：“这是谁家小孩，这颗树是我们家的，我要告你们家长去！”只记得放学时还紧密贴在一起的摇桂花树小分队变成“大难临头各自飞”的小鸟，大家抄起书包就跃出小院矮矮的围墙四处逃窜，只留下没追上的女主人。巷子深深又曲折，大家往不同地方逃跑，最后又汇集到一起，才发现A拿错了C的书包，B拿错了D的书包，大家看着满头桂花和因为跑步而弄歪的校服领子，相视一笑。“完蛋，回去要被妈妈骂了。”“我们把桂花香也带进家里啦。”

晚上回家自然少不了母亲一顿骂，因为我全身上下都是桂花，母亲一边数落我一边拿着干毛巾把身上的桂花拍干净，桂花掉了一地。“妈，我们家现在好香。”我说道。“下次再去摇别人家的桂花树，就不许你吃晚饭。”妈眉头微蹙，但依旧能从她严肃的语气中捕捉一丝笑意。“嗯，好。”我耷拉着头，假装自己知道错了，自愿蹲在墙角里罚站。

母亲进了厨房，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盘糕点——是桂花糕！“那个阿姨家今年桂花开的很好，她就做了些桂花糕送过来。来，尝尝她的手艺。”我走过去，拿起一个桂花糕便送入口中：真香！桂花糕粉粉的，一下子便嚼碎了，软糯的米糕伴着豆沙馅散发清甜的滋味，上面的桂花酱已经渗入米糕，桂花开在嘴里，绽放出清甜的香味，桂花也开在心里，心尖也是甜丝丝的！真没有想到，那个阿姨从家里冲出来时火冒三丈，头发都竖起来了，却是个有好手艺乐于分享的人。想到这儿我又觉得很羞愧，那个阿姨带着一片热心把桂花的香气带给村里的每一户人家，可我和其他几个小伙伴却糟蹋了她家那奉献自己的桂花树。我想，明天一定要和别的小伙伴去给那位阿姨好好道歉！

第二天，我和其他小伙伴带着自己用所有零花钱买的水果上门给阿姨道歉，阿姨欣然地接受了，“知错就改就好。”阿姨邀请我们去她家的小院，，“喜欢摇桂花吗？那现在就给你们摇桂花，注意动作要轻柔点，不要把小树弄坏了。”我们高兴地欢呼，终于能够实现摇桂花雨的愿望了！我只记得那天下午，我们卯足力气摇桂花树，在风的帮助下，一朵朵桂花随着我们的动作被摇下。我不能抬头，因为抬头了桂花就会飘进眼睛里，像雪一样的桂花从高高在上的枝头落到地上，有的碾入尘里化为养分，有的收集起来被做成桂花酱，有的被装进簸箕里等待太阳的烘烤便会成为点缀桂花糕上的干桂花。回忆起那天下午，我只记得摇树的累，阿姨送来桂花糕的甜，和嘴巴装不住的笑。

每年桂花开时，阿姨总会做一大堆桂花糕给左邻右舍，她的桂花糕伴着我走过了每年的秋天，从小升初到高考，从家乡到外地。我见过无数地方的开的桂花，也看见过不同地方秋天香飘十里的盛况，但总觉得缺点意思，总觉得不如童年那棵摇不动的矮小的桂花树，不如那几株承载了那个下午笑容的桂花树。偶然低头看到手机的短信，是母亲的信息：“今年阿姨又做了些桂花糕，给你寄了些。注意身体。”啊！我是多么想念家乡的那几株桂花树，那可口的桂花糕滋味，童年玩伴的笑，还有那个秋天的下午！